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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奇怪的广告

  乔治转脸望着他的父亲,以一种动人的手势指着他刚读过的一段广告,带着惊叹的声音说道:“父亲,请念念这一段吧。”

  爱姆孙先生接过报来,高声朗读,他的音调越到后来似乎越带讥刺了。下面便是报上的告示:

      “欢迎不信道者之质疑和反驳”

     戴大卫原为一著名之无神论者,今已悔改信道,并定于今晚起在
   本市作短期之演讲,特别欢迎一切怀疑者、讥笑者及不信道者前来听
   讲。在座者如有问题或反驳戴君之处,尽可随时截断演讲。阁下若系
   一不受宗教束缚之自由思想家,或不可思议论者,或异教徒,或无神
   论者,务请光临。

     因此次大会系特为阁下所举行。
     地点:林肯街五号
     时间:每星期日下午七时

  爱姆孙先生把日报放在一旁,很轻蔑地说道:“这个人的胆子和范围真不小啊!”

  “说到范围连你也在内呢!爸爸,你的机会到了,”乔治欣然说道:“你常常向基督徒,尤其是向做牧师的,发出各种他们所不能回答的难题。今晚我们且去听听此人,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他呢。”乔治的问题是模糊的,只不过是因为想看他父亲去参加舌战而起意。

  他父亲得意洋洋地笑道:“我想他不至于欢迎我的问题吧,”说到“我的”时候,他的语气重了一些。

  “但是他‘特别欢迎’怀疑者,要他们带了问题前去,”乔治急切地声明道。

  “我晓得的──他的手法真不错啊!”爱姆好先生回答说。

  “你不相信他的话吗?你想这不过是吸引听众的计策吗?”

  “差不多是这样。我从未听见过一个这样的聚会。若是他履行他广告中的条件,可就要自寻苦恼了。”

  乔治怂恿着说:“我们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子,你也许要受惊呢。”

  他的父亲答应道:“你既然如此心急,我们当然要去的,大概那地方必是很挤的。”

  爱姆孙先生其实也很想前去赴会,不过他的愿望却被他勉强答应陪他儿子前去的几句话所遮掩了。

  乔治生长在一个怀疑宗教的环境之中,已二十年,头脑清醒,好发问题。他的父亲爱姆孙乃是一个身材魁梧,喜欢武断的人,受过普通教育,思想倒也机敏,但稍趋向讥刺这一方面。

  他们正在讨论这奇怪的广告的时候,爱姆孙夫人和她的女儿露茜走了进来。爱姆孙夫人乃是一位不喜出外的慈爱的妇人。露茜是一个举动鲁莽,十分摩登的女郎。今年才十八岁,但是她所染的习俗却远在她的年纪以外了。使父亲惊愕,母亲恐惧,兄弟赞赏,这就是她的本领。“又是一个宗教的辩论”她笑着说,她那敏锐的眼睛,已看到她父亲那稍带舌战的态度了。

  “你猜错了,”乔治更正她说,“这不过是开篇,全部情况还在后面呢!”露茜很惊奇地问道:“全部的宗教辩论!你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一个什么悔改信道的人,在报上说可以同时接待一切来者”,乔治眨眨眼睛解释道。

  “先生,请你讲清楚些,好不好?”他妹妹不耐烦地说道。

  “事实在此,你自己去读吧。”乔治把报塞在她的手里。

  她从头至尾,越读越觉惊奇,于是说道:“好大的胆!恐怕他办不到吧!必是一个走江湖的骗子!”

  “不,因为这些聚会是由当地一班可靠的著名人士所赞助的,你看他们的姓名还列在广告之后呢。”乔治指着报纸说道。

  露茜嘻皮笑脸地望了她父亲一眼,转而向着她哥哥说道:“我晓得有一处地方可以使父亲非常快乐。受过训练的打破迷信者能够多么快乐,父亲也要多么快乐了。”

  “就在今晚,你愿意去吗?”乔治急切地问道。

  “父亲去吗?”

  “去的。”

  “那么我必定也要去。父亲这次要败北而归呢!”

  “你想他会这样吗?”乔治说道。

  “你想他会这样吗?”她摹仿着说。“我想他一定要败北的。你想无论何人可敢登一个这样的广告,而且又得这些人的赞助,除非他熟悉他的──他的──”

  “圣经。”乔治抢着说完,就和他的妹妹预备赴会了。

  虽然爱姆孙先生全家在开会一刻钟前已到会场,但是他们很不容易的才找得了几张座位。

  “再过一会,那些迟到的人都要站着听讲了。”乔治轻轻向着露茜说道。

  “我很想知道他们将如何进行像这样奇怪的一个聚会,”爱姆孙先生一面说着,一面很舒服地坐了下去。

  “我们不用久等──你看,他们上讲台了,”露茜说。“我全身都发抖了”。

  “啊唷,”爱姆孙先生惊奇地说道:“毛医生是主席,戴大卫居然能邀请到本市最著名的医生来介绍他,他必有一番重要的演讲了。”

  正在那时,戴大卫很活泼而大方地走到他的位置,在毛医生一旁坐下。他年纪已有三十多岁,身材高过常人。

  他的脸转爱氏的座位时,露茜高声说道:“戴大卫先生并不像一个好争论的人,绝不像我们所预料的。看他那副镇静的样子,好像是坐在自己的火炉旁和朋友谈心呢!”

  “你想他像一个嗜杀的角斗士吗?”她的哥哥戏谑说道。

  “自然不是,”她说,“但是他可想到在他要一开口的时候,就有许多问题像沸腾的火山一般要向他喷发吗?”

  “然而他却不像有什么烦扰。我想他比你更明白将有何事发生,他那稳重的姿态,是由经验而生之信心的结果。”

  时间已到,毛医生起立致干脆的开会词道:“自今日起,在以后的几个月间,每星期日下午本堂将有宗教演讲,题目是‘欢迎不信道者之挑战和反驳。’现在是一个空前未有的怀疑宗教的时代。主讲者戴大卫先生自幼生长在一个不信道的家庭之中,以前他也是一位热心的怀疑派。现在他请了各派的怀疑者前来赴会,随意给他们机会来提问他的演讲,若是在座诸君有什么问题或反驳愿意提出,尽可截断他的演讲,戴先生也是极欢迎的。戴先生的目的,就是要帮助怀疑者来寻求圣经中的真理。现在就请戴先生报告他的计划。”

  戴大卫具有一种镇定的仪态,走到台前,全场寂静,充满了期望的空气。他静立片时,向台下的听众详视了一番,便开口道:“诸位到此地来,大概都误解了我的意思和计划……”。

  “我晓得的,我晓得的,”爱姆孙先生喃喃说道;同时听众之间也起了低微之惊奇的表示。

  戴大卫镇静地接下去道:“我并不是要在此处难为何人;我不难为不信道的人或他们的主义。”至此听众却有点不耐烦的动起来了。

  “我也不盼望在此反驳不信道的人或他们的主义,”戴大卫之清朗的声音,较前似乎坚决了,高出于四周所起之挑战的不平声。

  “这简直是一个大笑话,”爱姆孙喷鼻作声说道,“我们已荒废不少功夫,还是趁早回去吧。”他已立了起来。

  “但是,不信道的人和不信道的主义是要受诘难的。不信道的人和不信道的主义也要被反驳的,”戴大卫用宏亮的声音坚定地说。

  那些已经站了起来的人,急忙坐下。“这两句话却有点意思,”爱姆孙说,“我倒要再听听他看。”

  许多听众以静默了,身体倾向前方,不愿错过一句。戴大卫看见他们那种态度,不觉微笑同时也完全领会那最初的惊讶蔑视和讥嘲,现在已转为津津有味的期望了。他镇静地踱到台边,安然发言,他的态度是很诚恳动人的。

  “是的,不信道的人是受诘难的,怀疑主义也要被反驳的,然而并不是由我来做这番的工作。今日的讥笑者,和在场之不信道的人,在多年之前已被那智慧高我无限的一位所诘难和反驳了。”

  “我的一部分工作,就是要将几件事实贡献在听众面前,给诸位一个机会去承认它们,若是可能,也可以反对它们。因为我将给诸位许多的机会来质问我的演词,而且敬请──甚至怂恿──诸位随时可用问题和反驳来打断我垢演讲。所以此后诸位若是闭口无言,就算是赞同我的陈述了。主岂不公平吗?”

  “是,是。往下讲!”一部分性急的听众回答道。

  “诸位的问题和反驳,必须限在所讨论的题目之内。这些演讲都是按着程序而排定的,诸位若是打算参加全部的研究,那么或者有许多不切本题的问题,将在后来讨论。”

  “我要假定我们(连我自己在内)都是不信道的人。然而我们都是诚实的探险家,同在一起寻求关于这部奇妙之书──圣经──的真理。我不过是在这次的探险航行中暂伯诸位的船主罢了。

  “有一点要注意的,就是:未经我们全体同意的材料,我决不取用。我们大家一起进退,没有先后。若有一句话未蒙每一个人的接受,那么即须将它抛弃,一致进行,这是我们要记得的。还有:我先通知诸位,我打算一步一步地由不信道而进入基督教。在这程序中,诸位尽可寻找疑点。我像诸位一样很想寻找它们。因为在这件事上若叫我冒险处在错误之中,实在是太危险了。我诚恳敬求诸位一致的帮助,要在我的理论中寻找缺点,大胆的将它们指点出来。若找不着,那么我假定诸位也愿意大胆的接受那无可避免的结果”。戴大卫中止片刻,让听众可以了解他的计划。

  “一桩令人惊愕的大胆的事情!”听众中有一个人说道。

  “荒谬之极,必不可能的,”另一个人冷笑着说。

  “他若是能遵照他的应许而行,那还不错。”爱姆孙先生说。在场多数的人,显然是与爱姆孙表示同感。只有少数的人,深信台上的人是言意相同的。

  忽然在后面有人发出高声说:“好,至此我们是与你一致的了,我们前进吧!”戴大卫拿起一本软皮小书,放在右手之中,向着听众说道:“这本书名叫圣经。世人对于它有奇特的看法。它那些亲热的朋友,把它认作是上帝的道。实在说来,有无数的人已经甘心遭遇可怕的死亡而不肯否认或轻视其中的教训,就是现在也有不少的人情愿跟从他们的榜样。”

  “今日我们都是怀疑道理的人;但是目前这部使多人已为它舍弃性命,而且还有多有肯为它而献身的书,当然是要考查一下的。我们愿意研究。它可以任人质问吗?它可有需要细查之处吗?”

  “我们怎样去试验一本如此重要的书呢?最好应从何处起首?哪一部分最可非议?它有什么特点,使它与世界上其它的书不同吗?”

  “我们且翻开此书看看。帖撒罗尼迦前书5∶21(即5章21节简写,以后类同),说:‘但要凡事察验;善美的要持守。’在座者可有反对此意的吗?”戴大卫中止,等人回答,但是无人作声。

  “好,至此我们还是一致的。‘耶和华说,你们来,我们彼此辩论。’以赛亚书1∶18,我想连那怀疑宗教最深的人,也得承认这个邀请是公正的,诸位要注意‘辩论’之前的‘彼此’二字。上帝先提出他的理论,以致我们可以‘察验’它们。在这一点上可有人找出错误吗?”

  戴大卫双停了片时,等人回答,但是仍旧无人发言。

  “自然啦,若有任何一节圣经有人发表特殊的看法,我们是要研究的,圣经全部都是上帝的道的这句话,现在我们先不必去管它。我们应先提出一部分放在坩锅里去试验一下。”

  “从前使徒彼得宣称他曾亲眼见过基督的大荣耀,并听见上帝向他儿子耶稣基督说话的声音。若是我们也能如此,那么必认为有很令人信服的证据了。但是彼得述及此次的经历(彼后1∶16-21),又说另有一种证据较比亲耳听见上帝的声音尤为可信。他说:‘我们并有先知更确的预言……预言从来没有出于人意的,乃是人被圣灵感动说出上帝的话来。’”

  爱姆孙先生匆匆立了起来,他身高几乎达六尺,鹤立鸡群,颇引起听众的注意。有一部分听众对于戴大卫的演讲显然已经生出兴趣,便呼喊道:“坐下,坐下,不听就快点出去!”

  但是还有一阵声音怂恿他道:“说啊,说响一点。”他们得意洋洋,因为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接受演讲人的邀请而来打断他的演词了。

  戴大卫立刻停止,笑容满面地转向那等他招呼的爱姆孙先生。他一举起手,接着大家都静默了。

  他镇定地说:“我所要求的就是要请先生通报姓名,并且发言时务请简略中肯。以后所有愿意发言的人请都照办。现在就请先生讲吧。”

  众人的目光,都集中到爱姆孙先生的身上去了。他做怀疑派的辩护者,似乎觉得自身地位的重要,所以身材好像又伸长了几寸。他的态度是很庄重的,露茜凑近乔治的耳边说道:“父亲的老架子又出来了。”乔治点头微笑,把他的手指放在嘴唇边。

  爱姆孙先生发言道:“我叫爱姆孙。我所要说的几句话是简略而切题的,也许你不愿听,但是先生既给了我们说话的权利,我就不客气了。我十分地惊奇像阁下这样聪明的人,居然想把像预言这种陈腐的东西,混淆视听,真实的预言是没有的。往往是人将事实颠倒以便去迎合预言。即使一旦适合,也绝对是偶然的。两者,预言往往是在事后而记录的,那样的预言谁还不会写呢?”

  “现在我能很容易写一段林白飞渡大西洋的预言。后面写着主后一千年,而作为当时某著名科学家的预测。如今一千九百年,这段假定在事前九百年所写的预言,若被发现,那么世人将大地称赞那科学家的准确的预言了。”

  “不错,不错,”爱姆孙先生一面坐下,一面有几个声音赞成他道。“真是一位质难专家,看上去老戴要被他难住了。”

  大家的眼睛,又转到戴大卫那里去了。他坦然站在那里,准备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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