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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勇敢的亚标

  亚标冲进屋里来,蓦地倒在椅子上,连气都喘不过来。他好象吓得失了魂似的。

  刚巧在这个时候,父亲也进屋子来了。他很关切地问:“亚标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
  “啊,没有什么。”亚标说。

  “是吗?一定是出了什么事,”父亲说。“从你脸上的气色我就看得出来。到底是什么事?”

  亚标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地蠕动着说:“啊呀,爸爸,您看,我们都在柏太太家门外的那块空地上玩球。爸爸,您知道那块空地在那儿,从这儿去大约不到一里路。”

  父亲说:“是啊,那些地方我很熟,我做孩子的时候也常常在那里玩球的。”

  “哎!爸爸,那只球——”亚标迟疑了一下。

  父亲说:“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了,那只球把柏太太家的窗子打穿了,是吧。”

  “是呀,爸爸,正是这样,实在想不到。可是您怎么知道的呢?”

  “我只不过猜一猜,”爸爸说:“可是,亚标,你为什么会吓得这个样子呢?”

  “我实在并不是害怕,爸爸,”亚标说:“不过,您知道,柏太太是出名的小气。这样的事会使她大惊小怪的。”

  “哦,窗子上的玻璃打破了以后,你们怎么办呢?”

  “我们都逃跑了!”

  “你们逃跑了!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那么你们有多少小孩子在一起玩呀?”

  “十七个。”

  “那么,你是说你们这十七个孩子都逃走了,因为你们怕这位老太太会找你们的麻烦?”

  “是的,爸爸。”亚标的头渐渐地垂了下来。

  “那么,我只有一句话要讲,你们这十七个孩子全都是懦夫。”父亲说。

  亚标不喜欢那种称呼,可是他心里明白,这种称呼却是正对的。一会儿,他又想为自己辩护。

  “可是,爸爸,那为柏太太脾气古怪得可怕。”他说。

  父亲说:“不管她的脾气是多么地古怪,若是你们这些孩子打破了她的窗子,你们应该有勇气去对她讲明白这是你们打破的,并且表示愿意赔偿她的损失。你们心里也该有个数儿,一块玻璃值不了多少钱。我再问你一句,是谁打的球把窗子打破了?”

  亚标期期艾艾地,开始“嗯,嗯——”

  父亲说:“你讲罢,总不会有十七个球罢,也不会是十七个孩子的球同时把那扇窗子撞破的吧。”

  “不会的,爸爸。”

  “那么,是谁打的球把窗子打破的?”

  “是我,”亚标垂头丧气地说。

  父亲说:“我猜大概是这么一回事,我只要你肯承认。现在且别管人家怎么样,你得赶快到柏太太家去向她道歉,请她原谅,还得问她这次的损失应该赔偿多少钱。”

  “爸爸声色俱厉地说:“可是你非去不可,只有这样办才对1。那边有什么说的,闯了祸还不去道歉,我可不愿意我的孩子被人家叫做懦夫。你还是自己收拾一下,我们现在就去罢。”

  “您的意思是说您陪我一块儿去?”

  “是的,我陪你去,一直把你送到柏太太家的大门口,然后就让你自己进去,完全由你亲自去对她讲。”

  “哎,真倒霉!”亚标自言自语地站起身来,走进浴室去洗洗手,梳梳头发,收拾收拾一下。

  一会儿就下了楼,父亲早已准备好了在等他。他们一块儿出发到柏太太家去。

  这一段路走的不很愉快,至少亚标心里并不十分高兴。就算是他去上考场,关禁闭,也没有这样害怕过。

  过了一会儿,他问:“当真非我去不可吗?”

  父亲说:“我怕你只有去,非去不可了。除此以外,好象没有别的路好走。在你完成一件你应该作的事之后,你就会觉得更加轻松愉快了。”

  他们又沉默了,只顾继续地往前走,亚标但愿这段路越长越好,那么父亲一走累了,也许会放弃的。

  最后他们转了弯,到达了那块空地,就是他们出事的地方。柏太太家的房子近在眼前了,还有那扇被打破了的玻璃窗也看得见了。

  他们走近柏太太家院子的栅栏外边,父亲说:“到了。我就在这儿等你,你进去对她讲吧。还是你一个人去比较的好些。如果你需要我露面的话,我就在你身边不远。”

  现在亚标没有什么话可讲了,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走去,可是当他走向门前的小路时,他感觉柏太太的眼睛准是一直在瞪着他呢。

  他自己不断地在想:“我承认是我打破她的窗子,她会怎么讲呢?”

  亚标在按铃了。铃声又大又长,就好象丧钟一样。门开了,柏太太就站在那儿。亚标觉得非常惊奇,她的脸上竟带着微笑。他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的。

  “你好,有什么事吗?”她很和蔼地说。

  “嗯——嗯,”亚标吞吞吐吐,整个脸都红了,“我——我——我就是今天下午在这儿打——打球——打破了您的窗子的那个孩子。”亚标迟疑了一下,接着就退后一点,好象他就在等待炸弹爆发了。

  可是并没有这回事。相反地,他听到一个很甜美的声音在说着:“孩子,我真为你而骄傲。我的窗子也不知道被打破了多少次了,可是肯来对我讲明白这事的孩子,你还是第一个。你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君子。你一定受过很好的教养。你父亲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
  现在轮到父亲脸红了。

  亚标说:“啊,站在那儿的正是我的爸爸,是他陪我一道来的。”

  当然,这样一讲,父亲只好向前走了几步。

  柏太太说:“您有这样一个好孩子。真的,我从没见过有这样了不起的孩子。先生,您知道,以前从来没有孩子到我这儿来讲过这样的话。”

  父亲说:“是的,柏太太,亚标和我愿意向您道歉,并且愿意给您另外换上一块玻璃。”

  柏太太说:“啊,不必了,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,以前我换过许多次了,无论如何,我也不能让这位可爱的孩子给我陪这块玻璃。”

  亚标又高兴又得意地笑着。

  他们谈了一会儿,然后父亲和亚标才告辞回家。

  父亲说:“我想现在你该不会为了怕见她而发愁了吧?”

  亚标说:“当然不啰!怕什么呢,为什么发愁呢?柏太太是那么地客气。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那样好。我奇怪孩子们为什么讲她小气呢?她一点也不小气呀。我看再没有人比她更好了。”

  父亲说:“孩子们有的时候讲那种话,是因为他们不了解。亚标,现在你该明白做一件光明正大的事,不比做懦夫好得多吗?”

  亚标说:“当然呀!我这一下可高兴得要飞到月亮里去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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