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0年6月,有命令下达给先遣队上波兰去。军用火车装饰着血红的纳粹旗,带着“齿轮滚滚为凯旋(Raeder Rollen Fuer den
Sieg)”的口号——向胜利前进——把他们送到了波兰的东南部。
他们驻扎在卢布令(
Lublin)(注:此为波兰东部卢布令省省会),
特雷斯波(Terespol)和Trawniki镇上,,过得还算不错。但是他们不禁注意到乡下的农民过着极穷困的生活。他们的房子是茅草屋顶的泥巴房,没有电。他们把长竿放低,让系着水桶的一头够到水,就这样从典型的东方式公共水井里打水上来。女人们肩负木制扁担,每次都挑两桶水回到她们的小屋去。
大人和孩子一样都是光着脚的。只有在星期天,他们外出去教堂的时候才穿鞋子——即便是那样的时候,他们也是先把鞋带绑在一起挂在脖子上,到离教堂100码(约91.44米)远的时候才穿上。
在波兰,布朗德上尉决定让弗兰兹更多地运用他所擅长的打字与办公技巧,以及多年来因从事文字布道出版工作而具有的组织能力。所以弗兰兹现在被提升为下士(Obergefreiter),随着新任命而来的还有一些特权。就像其他德军的官员一样,他不再需要佩带标准的军用来复枪,而是可以自由选择一种枪支。叫同志们忌妒的是,弗兰兹立刻交还了来复枪,而用了一种可以插在腰带里的轻型左轮手枪。
现在他更是只用在室内工作了。在严寒的冬季,他的办公室总是温暖又舒适。但最令他欣慰的是他可以安排好工作进度,这样每个安息日都可以休息了。
战争期间的第二个圣诞节来临了,先遣队正驻扎在Krasnystaw。高架台又被摆开来庆祝了。每一位士兵都分到有葡萄干的圣诞蛋糕,还有一瓶酒。但这一次,弗兰兹就不需要自己带喝的来了——他的位子上摆着一瓶葡萄汁。
但是军中的情绪并不乐观。上个圣诞节,每个人都有点儿惊讶地发现战争还没结束。这一次更有明显迹象表明战争的结束并非近期之事。尽管德国和苏联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,士兵中间却流传着这样一种黑色的传闻:希特勒正计划攻打苏联。
有些极其不详的证据支持这种传闻。比如,先遣队接到严格命令要疏散所有Bug(读作“boog”)河两岸城镇的波兰居民,Bug河正是波兰和苏联边境的一部分。
并且,先遣队被指派要秘密收集建桥的材料,乘毫无戒备的苏联兵在对岸巡逻时把它们堆放在宾水区的房子后面。理由很明显:如果德国对苏宣战,苏联炸桥的话,先遣队可以很快重建,这样就可以继续推进了。
1941年6月22日凌晨三时,传闻成为了事实。希特勒沿波兰边境入侵苏联。苏联轻信于苏德条约的虚假平安,毫无反抗之力。他们对这次侵袭非常震惊,甚至连炸桥的时间都没有。
但即使开始进展顺利,弗兰兹还是有个预感,这次不像早先时候对西线轻而易举的作战了,它将是漫长而血腥的。他把自己的生命交托给上帝,并确知他是在上帝的看顾之下。
“现在还要做一件事情”弗兰兹自言自语。“我已经拖好久了。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。”
他匆忙来到镇上一家木匠铺。
“请给我一张纸好吗?”他问店主。他在纸上很认真地画了一个像托墙用的托架形状的东西。“请为我按这个形状做个木块好吗?您可以收下这块香皂和巧克力做为交换吗?”
木匠的眼角因快乐而发亮了。“当然可以。”
那个人开始做了,弗兰兹守在窗旁,看着路上来往的人。他已经为此时计划很久了,不可以被人发现的。
快点,快点,快点…他发现自己心中一直在反复说着这几个词。
“给你。”木匠终于说话了。
弗兰兹谢过了他,把这个简单加工好的装备塞在内袋里。他朝两边看了看,然后离开了铺子。
回到他的办公室,他拿出小刀开始削那块有棱有角的木头,直到边缘都成了弧型。然后他打开一罐亮鞋油把它涂得乌黑发亮。他开了书桌的抽屉把这个东西埋在一叠文件下面,然后去了军队修鞋匠那里。
“华特,”他说,“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要奉命去苏联了。我发现把手枪塞在腰间有点儿不舒服。你可以帮我做一个标准手枪皮套吗?”
“没问题,弗兰兹,”华特(Walter)说。“明天过来。我就做好给你。”
第二天弗兰兹来取那做工精致的黑皮手枪皮套。只剩下一件事了。那天晚上很晚时,在黑暗的遮蔽下,他把手枪塞入皮套走向镇子边上,他曾在那里看到一个小湖。一到那里,就伸进皮套取出了枪。
就在那时,他听到德国人的声音——士兵们在巡逻。在他所有周密的计划中却忘记考虑巡逻兵了。他蹲在灌木丛后面汗流满面。
他的思想和祷告混搅在了一起。主啊,不要让我被抓到。他们怎么这么慢到这里?他们来了。别动了,屏住呼吸。主啊,求你与我同在。他们停下来了。他们看到我了。不是,其中一个人正在点烟。
“沃尔夫冈,”一个士兵说。“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?”
“哦只是一只兔子。别这么紧张!”
他们继续往前走。弗兰兹等了几分钟,然后站起来。他握紧了枪管,手臂用力一甩,把它抛入湖中。水花声非常响。
“沃尔夫冈。那是什么声音?”
“不知道。我想是在水里。”巡逻兵跑了回来,他们用手电筒四处扫着地面。
如果他们发现我的话,就完了。
弗兰兹平趴着,不敢呼吸。巡逻兵走到离他只有一个手臂那么长的地方。沃尔夫冈叫道,“谁在哪里?”
他们静静地等了一会儿。然后另一个士兵轻声笑了:“可能只是鱼跳了一下呢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沃尔夫冈半信半疑地说,“我还以为看到什么东西在动呢。”等了好久,他们又往前走去,最后消失在了远处。
弗兰兹颤抖着默默祷告感恩,然后跑回营地回到办公室。他从抽屉里取出黑亮的“托架”用力塞进他的手枪皮套里扣好。这将是他带去战场的唯一武器。
“主啊,”他祷告着,“这是向你显明我真的不想杀任何人。很显然我有天赋的好枪法,所以不敢自信带着武器会怎么样。现在我只带着这块木头,即使被人攻击也无法自卫了。我要信靠你为我的保护者。我的生命在你手中。”
弗兰兹好不容易才在床上躺下来。恐惧感不容他入睡——不是怕会遇见敌人,而是怕那些后果。
他想起了几天前听到的一则严肃的新闻。小路德维希(Ludwig Klein),另一营的一位士兵带着一个麻袋溜达到厨房里。
“你拿了什么?”厨师问。
“一块奶油。”
“一块!多少?”
“50磅。”
厨师盯着他。“我已经几个月没有供应的奶油了。你怎么可能在一个饥荒的国家里找到50磅奶油?你知道不许偷盗的命令吗?你这么做真是疯了!”
“别担心。”路德威格微微笑着。“我没偷。这可是光明正大的。是我换来的。”
“用什么换的?”
“手枪。”
“Gott im
Himmel天哪! 武器?”
“别担心。当地人都是好人。他们只在射程内射击目标。”
但事情还没有结束。少校听闻了此事,路德威格当晚就被当即处决了。把武器交给敌人是对本国的背叛之举,是要被处以死刑的。一个德国兵死于其他德国人手中,多么骇人听闻啊!弗兰兹知道如果他被发现了,很可能是同样的下场。他再一次向上帝呼求祷告,最后就睡了。
6月30日等待中的命令颁布了:先遣队第二天要去苏联。